“世间好物不牢固,彩云易散琉璃脆。”
Fanfiction ID:LinneyWong

「黑死童」月蚀。

昭和文人pa,黑童友情向,有官配要素。


灵感来源于三岛由纪夫《我所经历的时代》,部分梗有来源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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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多杂志消失了,许多人死去了。各种文学的理想在眼前须庾臾间变得灿烂辉煌,尔后又消失了。”    ——三岛由纪夫《我所经历的时代》





我不记得是在什么季节里参加了一位文坛前辈的葬礼,更不记得那一天的天气如何。也许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但为了衬托悼念死者的心情,这一天应该是阴沉的。但在每一天都有人死去,天气不会为他们流泪,也不会为一位文豪的陨落而改变他的好心情。


来参加葬礼的人中有不少是在文坛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是一种死者生前地位的象征。死者的友人也好,那些与他有着血缘羁绊的友人也罢,他们脸上都有着名为“悲伤”的神情。我在人群中模仿着众人,露出悲哀的神情,在脑海中回想着死者曾对我的提携与指点,以此自我感动。我便捂着脸哭了,用这种人类在悲恸至深处时的方式来悼念死去的人。


“这不是你自身的悲哀…你只不过是借汤入浴,以他人的悲哀为容器容纳自己的身体罢了……”有人在人群中对我说话,打断了我的自我感动。我抬起头时,声音的主人只给我留下一个孤寂的背影。*


“什么嘛……原来是黑死牟阁下。我明明有在好好悲伤哦,这么说话我是会很伤心的!”我留在原地喃喃自语。


葬礼结束后,有几个颇有交情的文学伙伴邀请我去喝酒。人果然是虚伪而自私的生物啊,明明刚刚还在哀痛,下一秒便成群结队去作乐。像我这么俗不可耐的人,是永远不会拒绝这种邀请的,便笑着同他们一起去了。


走到路口时,遇到了黑死牟阁下,他朝着与我们相反的方向走去,那是电车站的方向——我突然想起了那时是什么季节,是花期将尽的暮春,月色在快要凋落的花上驻留。随着电车驶过的轰隆声,穿着暗紫色和服的身影也远去了。我回头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只留下几簇残樱在月色中。


黑死牟,这是他的笔名,也许应该称他为继国严胜。他是文坛上备受尊重的前辈,与无惨先生一同创办《新月》杂志……他是多么纯粹且无暇的人啊,就如同长夜中皎洁的月光。


我仍记得第一次拜访他时,那时我的头衔还是在《新月》上连载小说的童磨。黑死牟坐在屋子的中央,不动声色,就如同外界所道他不怒自威稳如泰山。他坐在那里,如同山岳般屹立在战后的时代中。


与备受尊重的黑死牟阁下,我远比他世俗许多。以写作来救赎这种说法,我是完全感受不到的。因为写作与否,对我来说没有区别。文坛上对我的评价亦是褒贬不一,曾有后辈直面说我下三滥的文字是在亵渎文学。也有人将我滑稽的表演与令人作呕的自我戏剧化当作天才的狂躁孤僻,搬上神坛。没有这些产生于幻想的误读,我也无法在《新月》杂志上排到第二。我常常感到可悲,为什么人类总是沉溺在自我编织的美梦之中。也许“下三滥”这种字眼才是对我文学的真实评价,对我产生“天才”这种误解才是最让我苦恼的啊。


《极乐》还在连载的那个夏天,也就是我二十五岁的夏天,我刚领到稿费,从杂志社坐电车回家。在路面的茶馆上吃冰淇淋,从舌尖蔓延开来的清爽消磨着夏日酷暑带来的炎热。


我看到茶馆对面有一家书店,门外挂着黑死牟阁下新出版的小说《月蚀裁断》的广告画。那时似乎流行这种带着自传性质的私小说,《月蚀裁断》与《极乐》也是这种类型的。


我走进书店,新上的书摆在显眼的位置上。我拿了一本在手中端详——暗紫色的封面和作者常穿的和服有些相似,也有着与其作者相进的气质。精美的装帧让我爱不释手,便掏出剩下的稿费买了下来。


从学校课堂到成为一名小说家,我对文学的误解一直存在。我无论阅读谁的作品,在悲伤的书页后总是浮现出作者兴高采烈的面孔。但黑死牟阁下不同,他如圣人般、充满悲伤的面孔浮现在我脑海中。神明为什么要让这个六尺高的男人如此悲伤呢?为什么要让接近悲哀的孤独与悲伤流淌在他的血液中?


再后来,期待新人的时代仍未到来。但在各位前辈的帮助下,《极乐》还是成功出版了。负责印刷的书院选用了上好的纸张,封面由杂志社里那位才华横溢的画家玉壶阁下所设计,有着金色莲华纹的红色封皮,美丽的装帧掩饰着书中灵魂的空洞与庸俗——就如同作者的灵魂一般。


《极乐》不过是我将自身经历戏剧化的产物,出版后竟成为奠定我文坛地位的作品。也有可能是当时没有其他书籍,战后文坛急需注入新血液的缘故,才能让我这种亵渎文学的庸俗之人有机可乘。


为了庆祝《极乐》的出版,我邀请了几位友人一同去喝酒,黑死牟阁下与猗窝座阁下两位也在受邀之列中。只不过猗窝座最终没有来赴约,倒是黑死牟阁下应邀前来,这还是让我十分意外的。


在席间,他依旧寡言少语,一如我初次拜访他的模样,安静地坐在角落处喝酒。在我与友人嬉笑起哄时,我从他的眼中读到了失望的神情。


为什么失望呢?是厌恶于我对文学嬉笑怒骂的轻浮态度,是对我为作品冠以娱乐的标签感到悲哀,还是愤怒于我对天赋的挥霍与浪费。在他的书中,或是别处听闻来的关于他的事迹中得知,黑死牟阁下对“天赋”“才能”等词略有执念。但我并不认为我是什么拥有天赋的人,想必他也这么认为。


告别了友人们,我因为顺路与黑死牟阁下上了同一趟电车。我们在同一站下车,在电车站检票口看到等待他回家的继国夫人。她穿着鹅黄色的和服,黑色的长发梳成辫子盘在脑后,脸上露出免试跳级的优等生般的微笑。黑死牟阁下就像一个上班的职员一样,下班乘坐电车遇到在检票口等候的妻子。两人并排走在一起,和普通人家的恩爱夫妻没什么区别,鲜活而又真实。


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月色深处,我也向回家的方向走去。夏夜蝉鸣声烦,飞蛾在路灯下飞舞着,荞麦面店老板忙着收摊,杂货店里传来收音机的沙哑的低语。庭院的荷花正在枯萎,山间枫叶将被染红,夏天就快结束了。


遐想这些东西的时候,犹如观看黑夜中的灯塔般孤寂。他的身影早已远去,来了又走了。他留在我记忆中的姿影只有月色下孤寂的背影,与电车轰隆而过后空无一人的街道。


*改自三岛由纪夫《参拜三熊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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